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看,酒的存在有什么意义?

云杉,文理双修的退役士兵,只讲干货、科学生活的科研工作者。

那意义可大了,相比其他动物,人类简直是酒神。

酒精帮助我们称王称霸,统治了地球。

刚好昨天跟一只黑猩猩喝酒,聊了聊这件事。

酒精并不是人类提炼或者合成的东西,它比人类古老得多。

当果实成熟、破损、从树上掉下来,天然酵母就会利用果实的糖,进行发酵,产生酒精(乙醇)。

约 1.4 亿年前,地球上出现了被子植物。

这种植物开花,结果,用成熟的子房(果实)包裹胚珠(种子)。

含糖丰富的果实既能保护胚珠,还能引诱动物吃掉它。

动物带着难消化的种子到了别的地方,一排泄,被子植物的后代就完成了扩散。

这是真的牛,比松树、银杏那些等待种子随风飘的裸子植物,不知道高到哪里去。

你看,在一亿多年前的白垩纪,地球上就绽放出了第一朵花。

1902 年在西班牙发现的 Montsechia vidalii,被认为是“世界第一朵花”

在恐龙横行的白垩纪,被子植物开花、结果,成熟的果实掉落,被天然酵母发酵。

于是乎,就有了酒精。

要我说,世界上第一个“喝酒”的动物,怎么就不能是恐龙。

有学者认为,被子植物果实的出现,推动了果食动物的繁盛。

果食动物们

再然后,促进了灵长类视力、嗅觉、代谢的演化,间接塑造了人类祖先的生态位。

为什么这么说?

前文说了,高糖、过成熟的果实,是自然发酵酒精的基础。

并不是所有的动物都爱酒精味道,或者能很好地代谢酒精。

用十级中文的说法,有些动物是既不能喝酒,也不能喝酒。

比如很多鸟类,其实也能吃发酵的水果。

但是代谢酒精的能力比较差,所以容易醉酒“坠机”,发生飞行事故。

那既对酒精味道敏感,又能更好代谢酒精的生物,就有了个牛逼的优势:

更容易找到成熟果实,更容易获得热量。

吃饱喝足了,自然而然地,更有交配优势。

近些年的研究也普遍印证了这一点,自白垩纪出现被子植物以来,天然的酒精就平等地对动物们产生了选择压力。

然后,转机发生了。

2014 年,Carrigan 等人通过古蛋白重建技术(Ancestral Protein Resurrection),将现存哺乳动物和灵长类的 ADH4 基因序列比对。

结果发现,1000 万年前,人类祖先的基因发生了一处关键性的变异,使得体内的乙醇脱氢酶 ADH4 发生了改变。

ADH4 主要分布在食道、胃和小肠,负责氧化代谢酒精。

人类祖先的基因突变,让 ADH4 氧化酒精的效率大幅度提高。

简言之,人类代谢酒精的能力,发生了质的飞跃。

“鉴定出约 1000 万年前发生的一次单一突变,这一突变使我们的祖先具备了显著增强的代谢乙醇能力。”

而 1000 万年前这个时间节点,刚好是人类与大猩猩共同祖先分化的时期。

这个时间点上,古猿类开始从树栖生活被迫转向更多在地面觅食,刚好摔落到地上的果实更容易发酵。

古猿类需要更强的酒精代谢能力,才能从这些高能量资源中获取能量和营养,而不受醉酒影响太大。

人类的祖先 ADH4 合成相关的基因突变,让酒精代谢能力原地飞升,打下了现代人类“酒神”体质的基础。

也许,从那一刻起,我们就不一样了。

人科的亲戚,黑猩猩,也挺爱喝、能喝酒。

今年的一项研究发现,非洲黑猩猩就很喜欢吃过度成熟的果实。

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 AlekseyMaro 长期观察后计算,黑猩猩通过这种方式,每天差不多摄入 14 克的酒精。

换算成一个 70 公斤的成年人,就是一天喝 2.5 杯酒:

相比其他生物,黑猩猩属于爱喝能喝那一档,但与人类相比,还是差点火候。

总而言之——

别的动物不敢吃的“发酵果实”,人类的祖先敢。

同样的“发酵果实”,人类的祖先由于 ADH4 突变,能高效地代谢酒精并获得更多能量。

从白垩纪第一朵花发酵出酒精,到人类祖先因基因突变学会“饮而不醉”。

酒精,悄然塑造了我们的进化命运与文明高度。

当然,从进化的角度看,酒精的背后是高热量的水果,让我们的祖先完成了“资本积累”。

在后来的人类文明中,酒精也有超越成熟水果本身的积极意义。

比如消毒自然水、杀菌。

再比如降低社交戒备、加速信任建立、强化群体仪式感。

但现在社会,高度蒸馏酒早已脱离了进化的尺度,是明确对身体有害的致癌物。

所以各位,美酒虽好,切莫贪杯。

什么,你说我开头和黑猩猩喝酒?

醒酒了,我前面说的啥?

以上

参考内容:

Carrigan M A, Uryasev O, Frye C B, et al. Hominids adapted to metabolize ethanol long before human-directed fermentation[J].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, 2015, 112(2): 458-463.

Bowland A C, Melin A D, Hosken D J, et al. The evolutionary ecology of ethanol[J]. Trends in Ecology & Evolution, 2025, 40(1): 67-79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