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 virtual 有「虚拟的」和「实质的」两个相反的含义？

李一

这就说明：查词典应该英汉、英英结合。

1、virtual 的核心词义

如果只查英汉词典，特别是有道这种只有个简明解释的，virtual 的确有「虚拟的」「实质的」两个完全相反的词义：

但是如果查英英词典，virtual 的核心词义则只有一条：almost but not completely——几乎如此，但是不完全，俗话说「几乎一样了，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」：

其中的例句：

the virtual absence of border controls

表示：几乎没有 border controls——你要说一点都没有吧，那还是有一点，但是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（negligible）。

如果不习惯查英英词典，至少也应该查一个中英结合的词典，或者英汉、英英对比着查，比如《牛津英汉词典》虽然的确把 virtual 翻译为「实质上的」，但是旁边的英文 almost complete 也可以看一下嘛：

其中的例句：

the virtual disappearance of this custom

表示：这种习俗几乎完全消失了——你要说还剩一点吧，那的确还剩一点，但是这剩下的一点可谓名存实亡，所以笼统来说《牛津词典》将其翻译为「事实上的消失」也不错。

He was a virtual prisoner

表示：他几乎就是个囚犯——你非要说关在监狱小隔间里才算囚犯吧，那他的确不是字面意义上的「囚犯」，但是他的自由受到了限制（比如被软禁了），从「失去自由」这一实质意义上来说，他就是个囚犯。

Traffic is at a virtual standstill

表示：交通几乎陷入停滞——你要说有一辆车能走就不算「停滞」，那的确不是这种完全的「停滞」，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，比如绝大多数车都塞住了，所以说「几乎陷入停滞」。

总之吧，virtual 表示的是「几乎如此，但是不完全」。针对不同的句子和语境，中文可以采用不同的翻译：

⚈ 如果从 virtual 表示「几乎但不完全」的角度来说，可以翻译为「几乎」；
⚈ 如果从 virtual 表示的「这个几乎距离完全也就差那么一点点，这一点点差距可以忽略不计」的角度来说，翻译为「实质的」也并不错。

比如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，你要说曹操是 virtual emperor「实质天子」也不错——表示曹操虽然没有废汉自立，但是他实质上掌握了汉朝的最高权力，是「有实无名」的皇帝，而汉献帝刘协只是个「有名无实」的傀儡（puppet）。

综上，虽然 virtual 只有一个核心词义，但是因为翻译视角不同，中文可以用「虚拟的」「实质的」两个完全相反的词来翻译 virtual，相当于把 virtual 当作了一个contranym/auto-antonym来理解 / 翻译了（虽然在英文中 virtual 并非 contranym）。比如 dust 这个词既可以表示「扫除灰尘」，也可以表示「撒上灰状物」（比如把糖撒在蛋糕上），两个意思似乎完全相反，这种才是真正的 contranym。

但是仔细看一下 contranym 产生的机制（同一个源头，从两个不同的视角理解，比如 dust 灰尘，从扫除和撒上两个相反的角度理解），我所见过的英文 contranym 大多是这样的机制，比如：

⚈ cleave：「分」，从分离的角度来说叫「劈开」，从分离之物结合的角度来说叫「紧贴」「坚守」（cleave to tradition）
⚈ ravel：「结」，从打结的角度来说叫「打结」（ravel her hair into a braid），从结解开的角度来说叫「解开」
⚈ rent：「租」，从出租人的角度叫「出租」，从承租人的角度叫「租用、承租」

这样来看 virtual，在中文翻译中也采用两个相反的视角，根据不同语境和语义侧重点将其翻译为「虚拟的」「实质的」两个相反的词义，其实并不错。

然后就是大家特别熟悉的 virtual reality「虚拟现实」：

如果仔细看英文释义：

not physically existing as such but made by software to appear to do so
物理上不存在，但是软件使得它显得如此

所以 virtual reality 指的是：它不是真的 reality，但是软件使得它看起来几乎和真的一样，所以中文叫「虚拟现实」——（用软件）虚拟（出来的，接近真的现实的）现实。如果从字面意义上翻译，现代汉语译作「仿真现实」「拟真现实」甚至「逼真现实」都挺好，但是「虚拟现实」也并非翻译错误——「虚」字从词源上来说并非「假」的意思，而偏「脱实向虚」这样一种「实」逐渐消亡的过程的意思，从这一意义上说，「虚拟现实」还真和 virtual reality 有那么点对应的意味。

2、真题中的 virtual

来真题中检验一下——下面列四六级、考研英语、雅思托福、GRE 中 virtual、virutally 的例句，专四、专八就不列了吧，英专生早该掌握了：

Student tutors feel upset when their teachable agents fail, but happy when these virtual pupils succeed as they derive pride and satisfaction from someone elseJs accomplishment. (大学英语四级 2018 年 6 月第 3 套)

其中，virtual pupils 指的是前文的 a computerized character who learns, tries, makes mistakes and asks questions just like a real-world pupil，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电脑软件模拟出来的学生，所谓「虚拟学生」。

It has remained virtually unchanged since its creation. (大学英语六级 2017 年 12 月第 1 套)

其中，virtually unchanged 表示「几乎没变」——你要说一点都没变吧，也许也变了那么一点点，但是这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，比如只变了一点点表面形式，但是实质内容是没有变的，所以说「几乎没变」。

Orin Kerr, a law professor, compares the explosion and accessibility of digital information in the 21st century with the establishment of automobile use as a virtual necessity of life in the 20th. (2015 年考研英语一)

其中，a virtual necessity 指的是「车实质上变成必需品」——你非要较真说只有吃才是真正的必需品，穿衣服都不算必需品（像动物那样生存就不需要衣服了嘛），那车当然不是必需品，但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，不可能像动物那样生存，衣食住行都是必要生活需求，所以车也是必需品——比如在公共交通极其不发达的美国大农村，没有车真的是寸步难行，所以说车是 a virtual necessity，根据语境翻译为「实质上的必需品」并不错。

Again, it involves breaking down the barriers between different parts of a company and encouraging virtual collaboration and flexible working. (剑桥雅思 14)

其中，virtual collaboration 即「虚拟协作」——不是说协作本身是虚拟的，而是通过虚拟的手段进行协作，人的肉身无须在同一地点，其实就是大家更熟悉的 remote collaboration「远程协作」。

By 1800 more than a thousand steam engines were in use in the British Isles, and Britain retained a virtual monopoly on steam engine production until the 1830s. (托福 TPO6）

其中，a virtual monopoly 可以翻译为「几乎垄断」，也可以翻译为「实质上垄断」，反正意思都是说 1830 年代之前，英国几乎垄断了蒸汽机生产——别的国家也许能攒出那么一台两台，但是产量可以忽略不计，所以英国是「实质性垄断」。

For example, it has been virtually a point of honor for many photographers, including Walker Evans and Cartier-Bresson, to refuse to use modern equipment. (GRE)

其中，virtually a point of honor 指的是：前文提到现代相机更加复杂，更加自动化（more sophisticated, more automated），简单来说就有许多傻瓜操作，所以很多摄影师拒绝使用现代相机，这几乎成了一件攸关荣誉之事——比如你用傻瓜相机，摄影师同行就可能瞧不上你，不带你玩了。

3、virtual 的词源

再来看一下 virtual 的词源。virtual 源自另外一个大家熟悉的词 virtue（美德），可以说 virtual 和其词源 virtue 差的有点远了：

如果查更专业的词源网站，则可见现代英语中 virtual 表示「几乎但不完全」「有实无名」的词义源自 15 世纪初：

而 virtue 的词根 vir- 表示男人 man，这个词根又源自原始印欧语的词根 *wi-ro-，它组成的词有一些大家可能认识：world（世界，原义 age of man）、werewolf（狼人，其中 were=人）、virility（男子气概，偏 sex 的意思）、virtuoso（大师、技艺高超之人）、virago（悍妇、女汉子）。另外，virgin 另有词源，与 vir- 无关（尚有争议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