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闻」为什么既是耳朵,也是鼻子,这是一种汉语独有的现象吗?

晴耕雨读的浣熊君,在知乎撂地的闲散科普创作者,争取每周双更

肯定不是,最简单的,英语中我们说明白时,就可以说“I see”或者说“I see what you mean ”,这一用法跟问题里头的说法一模一样,毕竟 mean,思想想法他肯定不能直接被 see 看见的。

与之类似的还有英文中的“闻”,一般说 hear 都是说听觉,但法律上也可以代指审理案件的过程,可以说“Hear a case”。

这当然也是源自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的祖宗之法,是从中世纪的贤人会议,和后来的听证会制度延伸而来的动词。

因为在识字率堪忧,但制度需要大量其他人参与案件审理与作证时,由法官或者神职人员通读卷宗就是最好的方式,所以即使后来是阅读纸质卷宗也用的是 hear。

这个真喷不了,贤人会议和陪审真的是昂撒传统艺能,甚至远比诺曼征服后英格兰加速封建化的时代更早

如果我们可以将这个范围宽泛一些,放到针对人感官的形容词上,这样的案例就更多了。

比如说“Sharp”本意是形容触觉上,一个东西尖锐锋利,但也可以用于说味觉上的辛辣 “a sharp taste”,声音上的尖锐“a sharp cry”

还有像是 Sweet,我们直观感受到的是味觉中的甜,但在英语里万物皆可以 Sweet,可以是“Home Sweet home”,也可以是代指任何美好的人事物,甚至可以代指一个人亚撒西,就可以说他是“a sweet person”。

法国人也有个类似的词“Sentir”意思是感受,他泛指的可以是很多感官功能,包括内心的感受、触觉、嗅觉、思想上的认识等等。

如果继续举这样的案例,我相信还有很多很多,绝对不只是中文独有。

所以秉承着试图刨根问底的原则,我们可以试着分析一下,这些语言上能让人通感的词到底是怎么形成的,这就得从这些感官动词最起初的含义开始分析。

毫无疑问,中文里的“闻”不管从字形还是什么角度,他最起初的含义就是指听觉和听见,甚至从甲骨文时期,这个字形便有着侧耳倾听的象形含义,大家可以看一下长这个样子

在先秦时期闻则出现了第一次词义的扩展,使得闻与听产生了含义上的差距,闻是听到信息后的结果,强调的意思是我们听到了这个消息,而听则是利用耳朵搜寻信息的动作。

同时闻还可以代指某人得知了消息这层含义。

孔夫子在讲对真理的追求这件事时,才会说“朝闻道,夕死可矣”,夕死可矣的前提也是听到了“道”并且将其领悟。

我们读《战国策》《春秋》之类的东西,里边君主动辄“寡人闻之”。

而这个用法,也包括我们时常会用到的“久闻大名”“久闻不如一见”等用法一样,这里是将“侧耳倾听的动作”这个原意,开始进行了虚化和语法化,从具象的动作变成了抽象的认知。

而抽象的认知含义就更容易延伸了,所以在汉魏六朝以来 ,闻又可以从“知晓”这个含义,引申为了“名望”“声望”等含义,取的意思是众人皆闻。

比如说《史记》中廉颇蔺相如列传,给老将廉颇的评价是

“以勇气于诸侯。”

南朝刘宋的笔记小说《世说新语》里头,讲周处除三害的故事里 ,结尾时他知道自己是第三个祸害后,一度陷入了极大的存在主义危机,而陆云则用来朝闻夕死的典故来开解他,表示

“且人患志之不立,亦何忧令名不闻邪?”

当然这句话后来也成了典故,不过流传更广的版本叫“令名不彰”,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

但有意思的是,绝大部分字词,在历史上被语法化和虚化一次后,基本上就定型了。

但今天我们讨论的“闻”则不是,到了唐宋以后,其又从虚化的定位又一次实化,并最终以一种类似跳岛战术的方式,同时占据了两种感官,只能说只要一个词使用时间足够长,其含义就可以无限拓展。

这种演化方向自宋元明清,尤其是明清白话文后更加明显

比如说《朱子语类》中

“如入店铺,旋得香,如何要得!”

以及《红楼梦》第四十一回

“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,只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,竟不知系何香气。”

这时候用法基本上和现代闻代指的嗅觉感受没啥区别了,整个从实化到虚化再实化的过程才算完成。

所以非要总结一下的话,那这种现象首先不光是汉语独有,而且其中原理也没有那么复杂,就是字词存在时间足够长后,他经历了虚化再实化产生的现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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