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只有晴雯需要用 10 公分长的指甲劈线,其他绣娘都不需要?

为什么只有晴雯需要用 10 公分长的指甲劈线,其他绣娘都不需要?

会飞的女巫,如是醉人虽于此时,委卧荆棘便生乐想。

作者很有生活,借鉴了现实中的清代宫廷刺绣。

我读过一本清末太监妻子的口述史,这位太监出宫后,聘请内务府绣娘开了家绣庄,赚钱赚疯了,他家刺绣产品质量最好,而且好得离奇。

奇就奇在看绣工,宫廷绣法好,可别人家绣庄也不相上下

但是,两家绣品摆在一起,这家绣庄的刺绣就是鲜亮、柔润、把别人家衬得灰头土脸。

如果是两边聘请的高手比拼,功力有深浅之别,输了,这还没什么。

关键两边绣庄的生产模式一样,并非高手绣娘亲自操作:

是高手绣娘当教师,教一群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刺绣,教会了,由这些小绣娘去生产。

都是本地招来的女孩子,都是统一培训,真就绣工水平差不多。

怎么学这一路宫廷刺绣的小绣娘,成品就是比别人好?

太监不解密,只大把大把赚银子,还把银子花在这些立下功劳的小绣娘身上:

其他绣庄的小绣娘,虽然吃住在绣庄,但还得给师傅倒尿盆啊,给绣庄搓煤球啊,这算是通用的陋习。

另外做饭烧火洗衣服之类的家务,肯定也是自己干。和现在的员工住公司宿舍一样,公司给你床位,不给你洗衣服。

太监专门雇了杂役,给他家小绣娘包了所有粗活。

小绣娘十指不沾阳春水,别说做饭烧火,那是睁眼就有杂役给倒好洗脸水,洗了脸上桌吃现成饭,吃完一推碗,盘子碗都不用刷。

当时对女人的要求,是贤惠勤快。

这些小绣娘都是苦出身,在家是灶上灶下屋里屋外都来得,到绣庄反而不干家务,心里很惶恐:除了刺绣,一点活不干,显得我们多懒呀。

太监倒好,有一天伺候小绣娘的一个杂役请假了,他自己烧水,亲自给人家小绣娘端洗脸水去。

这一幕被太监妻子看见了,她没说话,但吃醋了——你这么巴结人家小姑娘,想发展点风花雪月吧?

太监在宫里察言观色修炼得多么精,一瞧夫人脸色不对,马上懂了她的心事,找个机会把夫人往卧室一带,门一关,打报告:

咱家绣庄赚钱的秘密,全在不让小绣娘干家务活上。

我呀,就是一不能让她们沾水火,二不能让她们干粗活,“元隆顾绣”能不能成事,窍门全在这儿呢!——《嫁给太监》

太监妻子问,这是怎么说?

①夏大伯阴阳怪气地笑了:夏某人的诀窍就在这儿呢!缎子这玩意儿是最娇嫩的,你的手在上头一擦,它就会起毛刺。
夏大娘抬起手来,说我的手也不糙啊,绣花之前还都净了手的。
夏大伯说这你就不明白了,你这手上看不出粗糙来,但是你每天洗衣上灶,那皮肤不可能真正柔嫩,为什么?风吹日晒。手粗不粗看不出来,可是缎子它知道,它会起毛啊,一起毛,你绣的再好,也显得粗糙了。这就像一个人,长得再五官端正,如果一脸麻子,也……
蹭一下不要紧,可刺一块绣缎,你这手得在缎子面上走多少回?几百回是少的,等你绣完,无论你绣得多好,那缎子已经不是原来那块缎子啦
②夏大娘对比了来看,如果不说明白,的确注意不到,说明白了再看,那“瑞义成”的绣缎面上,就有一层淡淡的白雾,那是绣工的手指不经意间带起来的一层极细微的飞毛。可是,就是这一层飞毛,那缎子的亮度和颜色,和元隆的比起来就差了一截,不明白的还会认为是刺绣的质量不同呢。
清宫中对于刺绣的宫女,也有大致相同的规矩,意在保护她们手指的柔嫩
绣花的宫女向来不必干粗活,让她们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这是伺候宫女的太监们的职责。宫女们反倒觉得该当如此,却不知其所以然
——《嫁给太监》

其他绣娘不是不需要这么长的指甲劈线,是不需要这么长的指甲妨碍到日常劳动。

而晴雯养指甲,是劈线,更是确保她不干粗活,双手柔嫩,和现实里的清朝宫廷刺绣一样,确保她的绣品不起那层极细微的飞毛

所以我说作者很有生活,他知道清代宫廷刺绣怎么回事儿,也知道内务府绣娘从来不干粗活,这是硬规定。

另一个,晴雯指甲应当是她和宝玉交谈中提到的 2 寸,而不是 3 寸。

指甲 3 寸,是胡庸医说的,此人是个老色胚,给尤二姐看病非要看她的脸,乐得魂飞天外。当时看一眼晴雯的手,魂儿肯定是又飞了,分得出什么两寸三寸的。

细看红楼文本,可以发现:晴雯干过不少苦活,但她从来不干粗活。

为了养手

手细嫩,才不伤绸缎,绣出的刺绣才算得上宫廷绣法。

而贾宝玉这货,只穿戴身边丫鬟们做的刺绣,不用贾府针线上的人(专门负责针线的奴仆),也在于此。

针线上的人,散了工也要伺候丈夫公婆,也要日常劳作,烧火洗衣。他们的刺绣,就有那么一层飞毛

正常人分不出,贾宝玉这个富贵窝里的公子,硬是分得出来,他说不好哪里不对,但他看在眼里嫌差劲,他就不要。

《豌豆公主》形容这些贵族,还真是抓住了精髓。

日常用物,他们说不上来哪里有差别,身体的直觉就告诉他们不一样。

贾宝玉也可以说是豌豆公子了

晴雯做针线,宝玉穿

袭人瞒着宝玉,到处找湘云宝钗这些小姐给他做衣服肚兜,宝玉也穿,没看出不对,因为小姐们一样不干粗活,绣品非常光润。

要是袭人真找个外头女工做衣服,宝玉就该发现不对劲儿了。

没别的,绣品起飞毛,豌豆公子能分出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