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点干货。

工业设计上有一个原则是——功能需求的层级决定造型需求的可发挥空间。

换句话说，一个产品的核心功能，对造型有决定性影响，且没有多少设计空间。工业设计师们往往是在非高优的功能模块才有更大的造型发挥空间。

不好理解？我们举两个例子。

第一个例子是椅子，每个工业设计学生都绕不开的一个「基本款」产品，每部工业设计史都绕不开的经典设计。

椅子的基本功能是坐，所以椅子的设计再怎么发挥，都得有一个平面，或者是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斜面 / 弧面，来承托使用者的身体。这就叫必须实现的核心功能，设计师不是艺术家，必须在实现这个功能的基础上再搞创作，不可以天马行空地把这个承托面设计成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
但在承托面之外，可发挥的空间就大多了。所以你会看到各式各样的椅子腿，各式各样的椅背，以及各种你想不到的装饰。

椅子虽然天天在用，但你日常生活中可能没想那么多。第二个例子是手机，如果你从功能机时代而来，一定经历过这样的吐槽：现在的手机造型太千篇一律了，远没有功能机时代那么百花齐放。那么，为什么？

因为核心功能变更了。

功能机时代的核心功能是打电话，这是绕不开的硬性条件。所以即使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设计，像钢笔像口红像什么的都有，但都离不开那九宫格的数字键。

随着技术发展，手机的核心功能从打电话进化成了移动终端，所有交互都要通过一块屏幕来实现。造型设计师无法绕开这块大屏，已经没有多少发挥空间（甚至引发了工业设计学生从产品造型转向平面交互设计的大浪潮）。后面的故事大家都太过熟悉，不说了。

基础知识讲完，我们回到汽车。在讲档把之前，我们先来把一辆车内的人机交互系统分个级。

（注意，人机工程学上的「机」，泛指所有机械，可不单指那个大屏的操作。不要提到人机交互就想当然地想到触屏那套东西，被智能手机束缚住了想法）

一级：实现车辆行驶功能的基本设施，且行驶过程中需要持续操作。

这个数量是有限的，只有方向盘、加速踏板、刹车踏板，以及手动挡车型的离合器踏板和档把。

典型特征：使用特点高度一致性，人机工程布置高度一致性。设计师只能在表层绣花，甚至绣花也碍手碍脚。

二级分为两类：一类是实现车辆行驶功能的基本设施，实现行驶功能对其有需要，但不需要持续操作；另一类和车辆行驶本身无关，但属于我们用车所必须用到的基础功能。

自动挡车型的档把、方向盘拨片属于第一类，类似的还有点火开关、手刹等。
第二类指的是车门开关、座椅调节、后视镜调节这种。

典型特征：使用特点高度一致性，人机工程布置有发挥空间，设计师可以在造型上有发挥。

三级：使用车辆时的辅助功能设施，不与车辆行驶直接相关，但属于合理合法且舒适用车的必备品。

这个就太多了，车灯开关、雨刮拨杆、转向灯拨杆、喇叭按钮、空调控制、座椅加热通风控制、驾驶模式切换……

典型特征：使用一致性开始降低，各家有各家的玩法，位置布置和造型差异化开始加大。

四级：非行驶和使用必须功能。

比如手套箱开关、中央扶手、烟灰缸盖子……

典型特征：看各家设计师的理解，在总布置允许的前提下自己设计。

那么，档把为什么在变化？两个原因：

核心原因就是随着变速形式的发展（手动→自动），其交互优先级从一级跌落至二级。下降意味着有了更多的布置和设计空间。

辅助原因是进入自动挡时代以后，随着技术进步（机械档→电子档），前面所提供的布置和设计空间得以实现。

回答题目就是——是功能需求的变化，给了造型需求发挥的机会，而技术进步是设计师能做这种尝试的保障。

所以我们才能看到现在百花齐放的各类换挡方式。

追求省空间、高集成度的，可以用怀挡。

追求低存在感，很多采用按键式换挡（家用车是为了空间，超跑主要是为了突出拨片），现在也有很多中控台的超小换挡。可以说换挡机构追求低存在感是大势所趋了，原因也不言而喻，新能源不可阻挡，燃油车自然也受到新能源车设计风潮的影响。

想要特立独行，还有仪表台换挡等等创新型设计。

还有一些喜欢旋钮式换挡的，我一直没想明白要突出的是什么，优雅操作感？

最后多说一嘴特斯拉，为什么 Model S Plaid 的方向盘坚持要这样设计，即使面对漫天骂声也毫不动摇？

我认为，这就是从交互方式上和上个时代划清界限。试图动摇方向盘的核心地位，宣告自己朝着自动驾驶时代的新交互方式大跨步迈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