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历史原因导致 good 的比较级是 better，而不是 gooder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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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说来话起来就长了，远比维京入侵英格兰要长，比假想的原始日尔曼语还要长，甚至远至新石器时代。

按照常理从 good 来推论出 gooder、goodest 才是符合规则的，可惜没有；而如果从 better,best 反推更有说服力，就像两点才能画出一条直线，那它们的原形应该是 bet 的才对，而且如今的 bet 则完全不贴边，那么应该怎么解释呢？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 *bʰed。

这个比乱码还乱的*bʰed是什么？这就要说到比原始日尔曼语(Proto-Germanic)更原始的原始印欧语(Proto-Indo-European).

原始印欧语(PIE)

原始印欧语是语言学家根据目前印欧语系各种语言的特征，通过比较语言学的方法而所重构复原出来的语言，推测在约前 4500 年至前 2500 年间用作单一通行语言，也就是新石器时代晚期至青铜时代早期，被认为是目前印欧语系诸语言的共同祖先。虽然没有得到直接证据的证实，但其基本的发音和辞汇都通过比照法重构了出来。

怎么重构出来的？一方面由于语言几乎都有系统性音变(如格林定律)，那么就可以在多个语言特定含义的本族核心词的基础上，根据系统性音变规律反推出它的原始词，比如 water 水 *ṷódōr，hound 狗 *ḱṷon，three 三 treḭes，后边这些怪异的词就是根据语音重构出来的 PIE 词汇，加"星号"是因为它们还没有被证据证实，而*bʰed 就是这样通过比较那些有证据支持、和现代正在使用的印欧语系各语种反推而来。

古英语: bētan
古弗里斯兰语语: bēta
古萨克逊语: bōtian
中世纪德语: boeten
德语: boeten
古高地德语: buozen
古诺斯语: bøta
古哥特语: (拉丁化转写为 bōtjan)
阿尔巴尼亚语: betë (“great”)
古布列塔尼语: bodlon
康沃尔语: both
中古威尔士语: boð
威尔士语: bodd
古爱尔兰语: buide

上边这些有证据支持的词汇不一定是 good 的含义，但是从系统性语音演变反推和词内重建后还原的 *bʰed 就和 good 有关，另外 *bʰed 和印欧语系最古老的语言之一的梵语中 Bhadra 一词也有关联，Bhadra 汉语音译为“跋陀罗”，意译为“贤”,也就是类似的这种合理反推重构，让假想的原始印欧语被认可。

从 *bʰed 身上已经找到了 better、best 原始祖先的痕迹，也就推测出这两个孤儿的身世，那么他们的养父 good 又是怎么回事呢？这就要说到从 PIE 发展而来的原始日尔曼语。

原始日尔曼语(Proto-Germanic)

上文提到推测中的原始印欧语使用于前 4500-2500 年，之后由于语言会跟随人类迁徙，然后受地理阻隔而孤立、分化、演变，后来原始印欧语中分离出原始日尔曼语，原始日尔曼语也是假想的，日尔曼语的共同祖先，英语和德语就属于日尔曼语语族的东日尔曼语支。

在演变过程中，本来 PIE 中另有一个词 *gʰedʰ，意思是“使组合、结合、联合”，原始日尔曼语把它变成了 *gōdaz，并赋予了 good 的含义，而同样表示 good 的 *bʰed 变成了 *badaz, 有没有觉得眼熟？像不像 bad？可以发现包括 *bʰed 本身也更接近 bad，但是此时这个"bad"仍然是 good 的含义。

这时出现了 *gōdaz 和 *badaz 两个不同的词表示完全同一个含义，这种情况下一般会有三种结果：

两个词中的一个变得多余，并且容易导致混乱，所以使用频率降低，逐渐被抛弃。
两个词的含义逐渐有了细微差别，使得两个都得以保留，比如 big,large,great 这种。
两个词合体为一个，像狮身人面像一样同时保留父母词的形式

*gōdaz 和 *badaz 属于少见的第三种情况， *gōdaz 仍然是基本词形，表示“好”(good)，而“更好”却使用 *badaz 的变形 *batizô（better），“最好”是 *batistaz(best)。

（插个题外话，现代德语里有一些词同时包含两种相反的含义，最著名的就是 aufheben(扬弃)，同时包含抛弃、保留两种相反的含义，中文“扬弃”两个字翻译时候估计是出了几身汗的，否则不会存在“奥伏赫变”这个充满无奈的音译。因为这背后的哲学思想大概只有哲学家辈出的德国人才更容易理解，黑格尔就经常使用 aufheben 这个词。为什么说著名？因为有句话是每个人耳熟能详的：马克思在《共产党宣言》里写道：“共产党人可以用一句话把自己概括起来：消灭私有制”, 而此处德语原文是"Aufhebung des Privateigentums", 扬弃，而不是消灭，德语里另有其他词表示“消灭”“废除”。）

在之后的演变中 *batirô 演变为古英语中的 betera，这时候终于可以丢掉星号了,而表示最高级的 *batistaz 后来丢失了部分元音和 z，变成 betst。再后来又丢掉了一个 t，终于演变成现代英语的“best”。

*bʰed >> *gōdaz(同义 *badaz) >> good
*batizô >> betera >> better
*batistaz >> betst >> best

BAD、WORSE、WORST？

Bad、worse、worst 则是另外一个故事，虽然演变规律也是类似的，但 Bad 的故事则更复杂，更黑暗和邪恶，留着碰到关于 bad，worse，worst 的问题再讲。简单得说，bad 最早和 evil 是同一个意思，同一个词，或者说只有 evil 没有 bad。在原始日尔曼语中，表示邪恶 evil 的词是 *ubilaz，“更邪恶”是 *wirsizô，“最邪恶”则是 wirsistaz，意味着 Bad Boy 就是 Evil Boy,听着都吓人，好在中古英语时也许是更加开化文明了，人没那么坏了，所以到了中世纪时从 evil 里分离出了 bad，魔鬼走出魔窟成了一个普通坏人。

另外，在原始印欧语里，*wers- 是个通用的词缀，表示“使弯曲、分离、混乱”；而上边提到的 *gʰedʰ本意是“使组合、结合、联合”，刚好是反义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