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国演义中虚构南蛮人物姓名是怎么取的?

三国演义中虚构南蛮人物姓名是怎么取的?

赵学浩,东亚海域史/都市传说/未解之谜/太阳系第一帅

相当一部分南蛮人物的名称都来源自元朝地名,特别是云南地名。

一、忙牙长

孟获属下副将,使一口截头大刀,骑一匹黄骠马。一擒孟获后奉命率三千兵马与蜀汉军作战,被马岱一回合斩杀。

据元朝再版的百科类书籍《事林广记》[1]所载,云南“大理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所管”“大难甸总管府”[2]下有地名“忙牙甸”。

因此“忙牙长”可能有“忙牙甸的主官”的含义。

二、木鹿大王

木鹿大王是八纳洞洞主,能呼风唤雨,骑象驱野兽作战,结果被诸葛亮破了法术,又用喷火木兽吓跑野兽,因此死于乱军之中。

据《事林广记》所载,“临安广西沅江等处宣慰司所管”“云南金齿”(今德宏、保山一带)所属地名有“木麓甸”,可能是“木鹿大王”的名字由来。

并且同页最后的地方还记有“八纳等部”,应该便是“木鹿大王”的老家“八纳洞”的名称由来。

值得一提的是,明万历四十六(1618)年成书的谢肇淛《滇略》一书中将“木邦”称之为“木鹿大王之后”,一是受《三国演义》热的影响,二是“木邦”原本属明朝“三宣六慰”,结果万历初期被缅甸东吁王朝占据成了外国,所以被附上“木鹿大王”这种不服王化的印象?

有趣的是,罗贯中设定的“木鹿大王”属于“云南金齿”(傣族),木邦恰好也是掸族(傣族)。

三、带来洞主、奚泥、兀突骨

带来洞主是祝融夫人的弟弟,八番部长。曾推荐八纳洞木鹿大王和乌戈国国主兀突骨,最后随孟获夫妇归顺蜀汉。

奚泥是乌戈国国主兀突骨部下的领兵俘长,率藤甲兵进入盘蛇谷后,被诸葛亮放火烧死。

《事林广记》载“云南金齿”[3](《新元史》纠正为“落恐甸军民万户府”,即“伴溪落恐部军民万户”,今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)所属,还有“奚泥伽”、“带来”二地,应该是“奚泥”、“带来洞主”二人的名字来源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同页中还有记载有地名——“乌尤”,很有可能是兀突骨所统治的国家——“乌戈国”名称的由来(把一撇撇在右面,完全一致)

另,《汉书》中,西域有“乌弋山离国”,为安息贵族苏林建立的国家,在宋朝之后的书籍中往往被抄错成“乌戈国”,相关性仅供参考。

“兀突”常见于蒙古人名,比如刑部尚书“兀突蛮”、同知冀宁路总管府事“兀突夕”(兀突歹?)等,加上“兀突”和“突兀”同义,都有“高耸”之意,符合兀突骨在《三国演义》中“身高丈二”的形象,故此得名。

四、朵思大王

朵思大王是秃龙洞洞主,曾用四口毒泉抵挡蜀汉军,诸葛亮攻破三江城后死于乱军之中。

“朵思”(朶思)常见于蒙语译名,元朝的云南梁王曾在昆明附近设“斡耳朵”,意为“宫帐”,“四大宫帐”在《元史》中有时被音译为“斡耳朵思”。

此外青海、甘肃、四川阿坝的藏族在元朝被划归“朵思麻宣慰司”,可能也是“朵思”一名的来源?

另外元朝时云南诸多地名叫“带思”,可能是改自该地名?

五、杨锋

杨锋是银冶洞二十一洞洞主,因受诸葛亮活命之恩,所以带五个儿子假意增援孟获,在酒席间让随军蛮姑表演刀牌舞,随后生擒孟获兄弟、朵思大王献与诸葛亮,即“五擒孟获”,杨锋父子因此被诸葛亮封赐官爵。

除了孟获这种历史人物外,一般罗贯中虚构的“南蛮人名”都是怎么蛮怎么来,唯独这位名字特别汉化。我个人坚定认为,“杨锋父子”的原型可能是贵州的“播州杨氏”。

播州杨氏一族自北宋起便是当地土司,播州土司杨铿在洪武五(1372)年归降明朝,获封播州宣慰使,被划拨了六个长官司予以领辖。

洪武十四(1381)年,傅友德、沐英等征云南,明太祖朱元璋遣使敕谕杨铿,杨铿即受命,以本部兵二万,骑三千为傅友德先锋,渡乌江而南,所向克捷,直抵红河、澜沧江而还。可能是杨锋事迹的原型。

播州杨氏在大概在宋元之交便开始自诩为“杨家将”后代,在归降明朝后,杨铿结交宋濂,使后者根据自己提供的“事状”创作《杨氏家传》。

而《杨氏家传》中,提到播州杨氏的祖先中有一位第九任土司“杨文广”,乃杨光震之子,“会老鹰砦獠穆族亦叛,文广令谢都统讨夷之,斩理郭、戮穆獠”,这个故事很可能被改编成“杨文广南征九溪十洞”的故事。

“征獠穆族”在日后或许成了“攻打木阁寨”(穆柯寨),《杨家将演义》里的取“降龙木”似乎也和贵州出产“巨木”有关,因此杨宗保和穆桂英故事的原型,或许就是这位播州杨氏土司杨文广。

并且,“杨文广南征九溪十洞”的故事很可能在播州杨氏的推动下,在明初传唱很广,明成化年间刊刻的说唱词话中,甚至有两种都提到“杨文广征九溪十八洞”——

“武官好个杨文广,正是擎天柱一根。收了九溪十八洞,灭得蛮家化作尘”[4]
“寡人差杨文广收下九溪十八洞,管得山河铁也似牢”[5]

这些事迹都不是“杨家将”里的杨文广的,而是播州杨氏的。

而且《三国演义》最早出版是在嘉靖元年,成书约在弘治年间,最后定稿的那位“罗贯中”,显然应该也听过这些时髦的“播州杨氏风味”的杨家将故事,所以他在写“征南中”的时候,南蛮的首领们全是符合贵州特色的“洞主”(峒主),而不是云南特色的“甸主”。

此外,播州在明代还开采银矿,土司杨爱“擅开银场,递年煎银万千余两”,《明实录》也记载杨氏土司进贡金银器皿有 6 次之多,这可能是罗贯中将杨锋设定为“银冶洞二十一洞洞主”的原因。

《三国演义》成书的时候,播州杨氏还保持着对明朝相对恭顺的态度,所以当时自诩为“杨家将后人”的大家族全都爱和播州攀亲戚——直到后来万历年间播州土司杨应龙造反,给予当时的“忠义杨家将”的爱好者震撼可不是特喵一年半载,这便是后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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